2008-11-28

《古文字趣谈》的趣谈


据说中大中文系古文字有四大金刚,之一就是三鉴斋先生;又据说中大中文系考试有四大名捕,之一又是三鉴斋先生。三鉴斋先生退休已经好几年了,如今,早晨或者黄昏,有时能看到先生手持折扇在康乐园成荫的校道上悠闲地踱步,旁边是他的夫人。

有时回想起来感觉很幸运,读书那几年刚好碰到很多好老师。后来这些老师有的退休了,有的到了别的单位,有的要隔年才开一次课,估计师弟师妹们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三鉴斋先生就是我说的好老师之一,我们上过他一学期的古文字课。我虽然对这个课程感兴趣,但限于能力和懒惰的习性,并没有认真去学习。记得有一节课,由于之前晚上玩足球经理睡得太迟,第二天只能带着惺忪的睡眼来到课堂,后来终于撑不住扒在桌子上就进入梦乡了,迷糊中被敲桌子的声音惊醒,一抬头,三鉴斋先生就站在眼前,“耸”一声我也赶紧站起来。记得三鉴斋先生问的是关于汗简的一个问题,答没答出来我已经忘记了,反正当时是惊出一声冷汗。所幸,考试的时候我以60多分勉强通过。据说后来有不好彩的同学这门课不过关连续补考好几次,尽管这不过是选修课。三鉴斋先生有一个理论:选他的课就一定要及格,不管补考多少次,不然以后谈起修过这门课而自己的古文字水平又那么差,岂不是败坏了先生的名声?姑且不论是否考试及格古文字水平就过关,不过三鉴斋先生这股认真的劲头还是很让人佩服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请老师吃顿饭作业就可以过关的时代。难怪几天前看中大的新闻,三鉴斋先生以退休之年还被学校选为本科教学的课堂监督员。

不过三鉴斋先生也有很可爱的时候。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现在射箭的机会不多,于是三鉴斋先生与人争大多是在下棋的时候,据说面红耳赤是家常便饭。许银川在中大读书的时候就拜在三鉴斋先生门下,据说三鉴斋先生曾经“要挟”许银川要让他赢一盘,不然许的百篇作文就通不过。又有一次,他下不过别人,于是不屑地说:“切,我下不赢你,我叫我学生打败你。”当然这都是传说,也许当不了真。

三鉴斋先生有时会拿出他的书法作品,让学生猜上面的古文字,谁认得出来书法就归谁所有。我水平不够,这样的好事没有一次落到自己的头上,至今仍引以为憾。不过我倒是拥有一支三鉴斋先生用过的毛笔。有一年,级里组织到从化森林公园旅游,邀请三鉴斋先生参加。午饭时候三鉴斋先生即席挥毫,那支毛笔正是我去买的,后来就放在我那里,如今还插在桌子上的笔筒里,以后对人谈及,可以说这可是著名古文字家、书法家三鉴斋先生用过的,多牛啊!

最近在读三鉴斋先生的《古文字趣谈》(上海古籍2005年),所以引出上面一段回想。此书是三鉴斋先生此前所写《古文字趣谈》、《汉字古今谈》和《汉字古今谈续编》的合集再版,只抽去《汉字古今谈续编》中的《战国以前竹简蠡测》,因该篇已编入另集。这几本书以前在课堂上听步云师提起过,可惜由于出版年代久远,当时遍寻不着,感觉恨恨。后来看到龟泉有一本《汉字古今谈》(语文出版社版本),也许正是三鉴斋先生所赠?不禁心生羡慕!不过这本书毕业后居然在当当被我找到,后来更有功德无量的上海古籍将这三册书结集出版,当然不能放过。

我很鄙视某些所谓精英,高高在上自以为是,还看不起作普及工作的学者,比如学院里那些批评易中天和于丹的人。知识是用来普及的,而不是几个人在那里孤芳自赏。三鉴斋先生这几本小册子正是做的古文字的普及工作,深入浅出,趣味横生,具有中学文化程度以上的人都看得懂。三鉴斋先生在序言里说,他在广西河池工作的时候,常常有人问他有没有合适的古文字方面的书可以看,他绞尽脑汁,觉得已出的书不是太贵就是太深,只能答以“现在还没有”或者“记不起来”,然而心里也埋下了有机会写这样的书的种子。后来他看到了董作宾写的《皇帝可以没有头的吗?》和《被遗弃了的婴孩》两篇遗稿,觉得这不正是他想写的那种文章吗?于是在科研之于断断续续写了这些文章,发表在《广东青年》和《随笔》杂志上。再后来就是结集成书了。

“它”原来是条蛇,“豆”最初是不能吃的,“东西”一点也不是东西,“羊大”其实并不“美”,至少读了这本书,我知道多了这些知识。也许以后谈起上过三鉴斋先生的古文字课时语气就可以更坚定一些。

2008-11-24

书的归去而不来(二)

《雨云:性张力下的中国人》。在文津阁以6折买的,作者江晓原,和很多其他书一样,买来后我就没有认真看过。现在只能到豆瓣上帖一段简介:“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性问题,长期存在着看起来是对立的两极,一极是重生殖,重子嗣,多妻和重人欲的,另一极则是礼教,在宋代以后它成为在理论上必须严格遵守的社会规范,而且越来越带上明显的禁欲色彩。在上述两极的同时作用下,就产生了性张力。……本书不仅仅将关注焦点集中在古代中国人身上,同时也扩展、联系到现世的中国社会的种种性现象,从性张力这一角度重新审视中国人的性生活。”一位朋友从东莞来广州治病,住院的生活百无聊赖,向我求救,要求给他送一些书解闷。于是挑了一些杂志和这本书,心想,性话题应该是最能给人放松的内容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放松了没有,反正这位朋友病好了,书也带走了。现在我不去东莞,他不来广州,平时有空的时候想解闷也不得了,而当当和卓越全部显示缺货,也许我们这里无聊的人正不在少数。

《史记》第八册、《饮食男女》、《思想工作》。中华书局这个版本的《史记》有十册,我和《三国志》一起从当当买的。有一段时间,一位同事常常组织我们到石井一军校踢球,他的一位同学M在那里读在职研究生。M球技好,酒量高,为人也豪爽。有一次他来我宿舍,突然骚心大发,说作为新时期的军人要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问我有没有什么书可以推荐。我说书都在这里,你自己挑吧。这位仁兄挑了沈宏非的《饮食男女》和《思想工作》。后者可以理解,也许他想往部队政委的方向发展,虽然此思想工作非彼思想工作;其实前者也很以人为本,毕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最让我背部冒汗的是他居然挑了《史记》的第八册,那可是最精彩的列传部分啊,更要命的是这些分册都是不单卖的。这样一套书被抽出一册,就如一个人被砍断一条腿,人将不人,书将不书。不出所料,在催促两次无果之后,我彻底放弃了。现在M毕业后到海南保卫祖国的南海去,只希望这几本书不会让他拿去喂鲨鱼,我也算为祖国的海军建设做了一点微薄的贡献。

《生活在别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以前的一位同事借的,后来被弄丢了。有一次他问我有没有好看的小说,我说我很少这类书。然后他就自己动手,搜出这两本。人怕出名猪怕壮,都怪这两本小说的名声太响亮了,最终落得个下落不明的下场。

《沉默的大多数》。读书那段,王小波多火啊,我当然也不能落伍。平心而论读后确实所获匪浅,于是到处向人推荐,最终送羊入虎口,一位高中同学成为受益者。后来得到他明确的答复:打死都不还。

《铁屋中的呐喊》,《冰与火》,《47楼207》。前两本是余杰的,后一本是孔庆东的。那时对他们很入迷,简直就是他们的粉丝。在华师和中大跟踪过他们两个的讲座。后来热情渐渐冷却了,于是把他们送给另外一位高中同学。这里记上一笔,是因为它们曾经给我留下温暖的回忆。

《我是鸡汤》,《论扯淡》。前者被借,想要回来的时候告知不见了,于是再买一本,这时又突然说找到了。原来辗转颠沛,中间它流经数人之手,兜兜转转又回到我身边。多出的一本后来送人了。《论扯淡》也是买回之后突然不翼而飞。后来到购书中心找,找是找到了,不过它被归类到“马列主义哲学著作”的行列的,让我出来一身热汗。

《百年孤独》。也是一本买了还没读的书,南海出版社出,黄锦炎翻译,后来也就这样来有影去无踪了。这本书在中国的声誉就不用多费唇舌了。事实上,就算它不丢失,我猜我也不会去读。只是现在不见了,加上市面上又没得卖,也就顿显它的身份非凡,难免叫人怀念。

续个书之归来而不去的尾巴,就是一些从别人处借来而最终没有归还的书。

《沉重的肉身》。上海人民1999年版,从狗熊处借来的。后来就据为己有了,虽然华夏出版社又出来这本书的两个版本,但我还是喜欢上海人民的这个版本,尤其是那个封面。

《中国史诗》、《中国女性文学史》,《孟子注疏》。前两种是百花文艺出的,后一本是李学勤编、北京大学出的“十三经注疏”之一。都是从杰夫杰那里借来看,直到毕业都没有还,就算暂居我处吧,如果不想拿回,我也愿意代为终身保管。

《我的精神家园》,《诗人哲学家》。前者是王小波的集子,为了弥补失去《沉默的大多数》的遗憾,我从一位同事顺来的,估计他也不记得了,估计我也不会还了。后者是周国平的代表作,嘿嘿,还是从这位同事那要来的,对其处理从《我的精神家园》。

《王国维论学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如果没有记错它原先的主人应该是水哥,同样是直到毕业还没有还,处理原则同杰夫杰那几本书。

2008-11-20

书的归去而不来(一)

题目化用黄裳的《书之归去来》,是我在码完《读叶灵凤点滴》后想写的一个内容,谈谈那些曾经给自己带来温暖如今却不知流散何处的书籍。回家重新翻看《叶灵凤散文》,里面有一篇《忘忧草》,写的正是他对在广州丢失的一些书的回忆,真是凑巧。

“唐诗选”和“宋词选”。其实两册书都不叫这个名字,但确切的书名我已经忘了。它们是两位舅舅在我很小的时候送给我的。只记得唐诗选是黄色封面,薄;宋词选是蓝色封面,厚。我之念念不忘这两册小书,是因为书里都配有精美的插图。显然,图画之于诗词,对一个毛还没有长全的小孩来说无疑更具吸引力。我至今仍记得辛弃疾那阙《西江月•遣兴》的插图:一棵歪斜的古松,旁边是醉态龙钟的老翁。多年后我才记住了词的内容:“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要说在这两册诗词集里得到了古典文学的熏陶,那逼就装大了,无非是记住一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之类易于成诵的词句。不过,它们给我带来的美好回忆,至今却是不敢或忘。在一个个夏日的午后,大人们都午睡去了,屋外是鸣蝉不歇的嘶叫,偶尔有一阵风吹来,还带着夏日的暑气,我就一个人在屋里无聊地翻着图画,渐渐竟有点入迷,以至于上茅屋都不忍释手,也许这就是后来如厕也不忘随便带上一本什么书的滥觞。宋词选后来被大舅没收回去了,也许他觉得这样的好书放在我这里是明珠暗投,显然它身得其所了。然而唐诗选的命运就没有这么腾达了,它的下场是在被我撕得残缺不全之后成为家里垫锅底的垫板。

“中国现当代散文选”。初中的时候买的,确切的书名也忘记了,只记得是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我很佩服选编者的眼光,可惜其名号我也记不得。好选集的标准我认为有二:一是全,二是好,这本书都达到了。对于“全”,本书囊括了上至五四时期下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名家。民国时期的周氏兄弟、郁达夫、朱自清等不消说,就是废名、常遇春、许地山等较为偏僻的也没有遗漏;当代的则有余光中、余秋雨、冯骥才等。后来我所以能知道一些作家的存在,端赖此书之所赐。关于“好”,除了已成定论的经典代表,如郁达夫的《故都的秋》,叶灵凤的《乡愁》,许地山的《落花生》,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其他作品的入选也都能体现编者独具的慧眼和自出的机枢。比如余秋雨,编者不选《莫高窟》、《道士塔》等如今看来不无虚伪矫情的篇什,反而选了《老屋窗口》、《信使》等朴实真挚的文字。我至今仍记得《老屋窗口》里的河英戴着红头巾在冬天的早晨翻过雪岭去上学,白茫茫的雪地上一个红点在移动,“雪里红”就这样印在我的脑海里。在得闲的晨昏旦暮,捧读这样的一册书,我开始学会了分辨文字的好坏优劣。后来到外面读书,这本书没有列入随身携带的书目之列。我竟愚蠢地看不起选集,以为此后要读就读作家的全集了。几年后想起来,然而回家就再也找不到了。现在找遍各个书店也不见踪影,更何况我连它的书名也不记得了。

《都会之春》。工作后买的,至今遍寻不着,也许在某位朋友的书架上,我不能确定。作者陈星,书的副题是“丰子恺的诗意漫画”。其实上学的时候买过《丰子恺漫画品读》和《护生画集》。记得两种书是在一个冬日飘雨的午后从学而优搬回宿舍的,然后就躲在挂着蚊帐的床上钻进被窝逐页翻阅的。喜欢得不得了,还为此写了一篇《诗意,童心,禅趣》的文章充当百篇作文。“人散后,一弯新月天如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过尽千帆皆不是”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我最喜欢的一幅是“好花时节不闲身”:早春时节,窗外是依依的杨柳,一对燕子穿梭其中;窗前一张方桌,桌前一人面朝窗外聚神端坐,只留下一个背影和垂于身旁的夹着香烟的左手对着读者。后来三联又出了这本《都会之春》,收入的漫画比《丰子恺漫画品读》多,正好满足喜欢者多多益善的欲望。工作后几次移窝,也许就失落在某次搬移的过程中。可惜这本书现在不见再版,要得也只能待以时日了。

《你嘴上有风暴的味道》。《南方都市报》“舞文弄墨”的结集,一位师兄所赠,上面还有张晓舟等几个人的签名。应该是在读书搬宿舍的时候弄不见的。书前有张斌和程益中的序言,我记得程益中说他们几个人写这些评论就像他的小孩在拉屎,蹲下的姿势还没摆好,一条冒着热气的香蕉一样形状的好屎就畅快地拉了下来。也许龚晓跃等人的那些文章放在现在也不算新奇,但在当时,至少对我而言是一种头脑的洗礼:原来足球可以这样写!体育可以这样写!甚至文章都可以这样写!现在写这书的六个人都到哪里了?只感觉物是人非。

2008-11-17

读叶灵凤点滴


知道叶灵凤是从鲁迅的杂文里,那时他是鲁迅“匕首”投掷的对象。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叶灵凤在他的小说《穷愁的自传》里写到:“照着老例,起身后我便将十二枚铜元从旧货摊上买来的一册《呐喊》撕下三面到露台上去大便”。要是我写的书有人在大便的时候仍手不释卷,我会心存感激的。可是鲁迅是什么人?叶灵凤如此“太岁头上动土”,他岂能放过?一九三一年七月二十日在社会科学研究会上鲁迅作了《上海文艺之一瞥》的演讲,这篇演讲后来收入《二心集》。在演讲中,鲁迅几次向叶灵凤开刀:“在现在,新的流氓画家出现了叶灵凤先生,叶先生的画是从英国的毕亚兹莱剥来的,毕亚兹莱是‘为艺术的艺术’派,他的画极受日本的‘浮世绘’的影响。”又说:“还有最彻底的革命文学家叶灵凤先生,他描写革命家,彻底到每次上茅厕时候都用我的《呐喊》去揩屁股,现在却竟会莫名其妙的跟在所谓民族主义文学家屁股后面了。”

如大家所知,被鲁迅干过的人,解放后没几个在大陆有好日子过的。文学史里不谈及,作品就更别想出版了。当然,柏林墙都会倒塌,区区几本书算得了什么?后来慢慢就有叶灵凤的作品重见天日了。

事实上,叶灵凤是难得的读书种子。他的书话和唐弢、黄裳一样有名,如果不是说更有名的话。早年毕业于上海美专,一九二五年加入创造社,可想而知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和那时候的很多文人一样,写书的同时还能为书籍做装帧,自己设计藏书票,如前文提到的,风格类似毕亚兹莱。他在《书痴》一文中有一段话我很喜欢,说的是:“读书是件乐事,藏书更是一件乐事。但这种乐趣不是人人可以获得,也不是随时随地可以招来即是的。学问家的读书,抱着‘开卷有益’的野心,估量着书中每一个字的价值而定取舍,这是在购物,而不是读书。版本家的藏书,斤斤较量善版本的格式,藏家印章的有无,他是在收古董,并不是在藏书。至于暴发户和大腹贾,为了装点门面,在旦夕之间便坐拥百城,那更是书的敌人了。”

最早读的是叶灵凤的《乡愁》(还是在那一本忘了准确名字不知道丢到哪里的散文选里)。“并不是故园寥落,不堪回首,也不是蜀道难行,有家归未得。家园是雍雍穆穆,依旧保持着世家的风度;假若立意回家,而遥遥长途,也只消一列征车,指日可达。……是叁年飘泊,书剑无成,无颜归见家园父老?还是燕然未勒,锦衣未就,不甘这样默默地言旋?”这样的字句对一个梦想着写出牛逼文字的少年是多么具有杀伤力。那时我在城里读高中,其实离家里也就二十多公里的路,却模仿这篇文章凑成一篇《想家的心情》,少不经事的同学惊为天“文”。沾沾自喜的我,在大学里还把它作为一百篇作文之一上交,下场可想而知,其矫揉造作被老师批得体无完肤。我从此真正学懂了文章要写出切己的人话。不过叶灵凤的文章我还是喜欢。用后来买的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的《叶灵凤散文》里编者陈子善的话讲:“读一读叶灵凤的散文,是会得到一些启示的。至今我们会知道与当下流行的那些虚浮的滥情之作不同,还有另一种散文在。”

除了这册《叶灵凤散文》,还有一册薄薄的《能不忆江南》,由叶灵凤故乡的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由姜德明从他的《晚晴杂记》《北窗读书录》,以及他与几位香港作家的散文合集《新绿集》《红豆集》中选出。内容多是他对故乡南京人事风物的回忆,抒情而动人,写草木虫鱼的那些篇什有知堂老人的味道。一百多页的篇幅,很适合在午睡前读上一两页。比如《夏天的花》写的是夏日里寻常的花草,味道隽永,感情温婉。记得小学作文常常会有“记一种花草”这样的题目,早点读到这样的文字,也许那些作文就不会写得那么机械枯燥,那种“某某花是平凡的,但它经历风吹雨打后仍然傲然开放的品格是多么伟大啊!”之类尾巴也早就砍掉了。

网上搜到的资料得知叶灵凤还有读书随笔、民俗掌故小品、文学生涯回忆小品等文字传世,有机会找来看看,至少三联书店今年修订出版的《读书随笔》就唾手可得。

2008-11-14

纪念张守义



10月14日,张守义去世了。


如果不是因为张立宪的《读库》,我应该不知道张守义是谁。上个世纪他为那些文学名著画插图的时候,我连个小屁孩都不是。


很奇怪,知道有这样一位奇人(如何奇?上网搜索吧)后,我又很碰巧地在张中行的《负暄三话》里读到对他的介绍,文字的诱惑,甚至让我“想见其为人”。


得到张守义去世的消息后,我又再一次翻看了从张立宪那里邮购来的《守义·图》。对于美术,我是完全的门外汉,但对着这些插图,我愣是产生无限的喜羡之情,也许这就是他魅力以至魔力之所在吧。


不敢缪托知己,怕太多的抒情变成矫情。贴点他的小传和他画的托尔斯泰像以为纪念。

张守义小传
张守义,1930年生于河北平泉县。1954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绘画系。
1954年,到人民文学出版社美编室当编辑。他在中央美院是学油画的,开始从事书籍艺术设计。他运用自己扎实的造型功力来学习装帧艺术。
张守义的出版著作有《张守义外国文学插图集》、《插图艺术欣赏》、《装帧艺术设计》等。装帧设计、插图创作多次获全国奖。中外作家肖像作品被世界各国作家纪念馆收藏。装帧设计、插图创作、作家肖像代表作品有:《茶花女》、《巴尔扎克全集》、《简·爱》、《悲惨世界》、鲁迅、歌德、托尔斯泰、泰戈尔、巴尔扎克、雨果等肖像。艺术成就载入《中国当代名人录》。主编艺术图书有《中国现代美术全集》插图卷等。
张守义在当代书籍装帧艺术界享有国际声誉,他从事书籍装帧设计和美术编辑工作四十多年,创作了为数众多的装帧设计和插图,其作品具有简约传神、个性鲜明的风格,独树一帜的作品,顽强执著的艺术追求,1994年被英国剑桥大学入选《剑桥大学世界名人录》。几十年的执著追求,使他创作出一系列感人至深的作品,被人们尊称为“中国第一封面”。

2008-11-10

读郁达夫点滴


初中的时候,一位同学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本郁达夫文集,别人上课偷看金庸、古龙,他却用来读郁达夫。我好奇,于是借来看;可是看不下去。对一个尚且陶醉于汪国真、席慕蓉的温柔乡里的少年,叫他如何去体味郁达夫在“春风沉醉的晚上”的“沉沦”?倒是《立秋之夜》《小春天气》《故都的秋》《钓鱼台的春昼》《江南的冬景》之类的散文能吸引我的兴味。后来四川文艺出版社出了一本现在不知道被我丢在哪个角落的中国现代散文集,里面当然收有《故都的秋》。就像一首再难听的歌,听多了你也会琅琅上口;更何况这确实是写秋天的漂亮文章,就算是放在中国汗牛充栋的关于秋的文字里也毫不逊色。所以,当后来在高中语文课本里再读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都差不多可以背诵了。

然而,我对郁达夫的了解,也就停留在《故都的秋》这个水平上,顶多加上一篇《怀鲁迅》。不过那是通过阅读鲁迅而得知的,里面那句论断广为人知:“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我最欣赏的却是最后那一段:“鲁迅的灵柩,在夜阴里被埋入浅土中去了;西天角却出现了一片微红的新月。”至今我仍固执地认为,这是怀念鲁迅最好的文字。

大学的文学史课程里有郁达夫的专章。可是我仍然没去读他的小说,也许是少年时阅读阴影的作祟,一如小时候读不下《红楼梦》,以后就再也不想去碰它了。

去年在学而优看到詹亚园二零零六年八月在上海古籍出的《郁达夫诗词笺注》,拿上来翻了翻又放下去,四十五元的定价稍嫌贵了一点。刚好又看到了陈子善等编、三联书店出的《卖文买书:郁达夫和书》,关于书的书我一向喜欢,而况又是郁达夫的,于是代替了他的诗词笺注而收入囊中。扉页上印有郁达夫《自况》诗句:绝交流俗因耽懒,出卖文章为买书。喜欢莫名,为其清高里的风流和风流里的无奈,虽不能,然可存想望,有段时间还拿来做博客的签名。书里收的都是郁达夫所作的序跋和读书札记,和豆瓣上一位网友一样,我也喜欢其中《<中国新文学大家•散文二集>导言》等篇。

然而我究竟还是买了《郁达夫诗词笺注》。读管继平的《民国文人书法性情》里面谈到郁达夫。除了里面“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墨迹让我怦然心动,里面提及的他人对郁达夫诗词的评价更激起了我的兴趣。周作人说,民国以来写旧体诗词最好的两个人是郁达夫和沈尹默;对于同样的问题,刘大杰的答案是鲁迅和郁达夫。尽管自己的诗完全是吼出来的,但郭沫若对郁达夫的评价也是切中肯紊:“他的旧诗词比他的新小说更好。”正是受了这些人的“蛊惑”,使我下了决心要买来品读。

风流,浪漫,甚至有点颓废,是郁达夫身上浓重的旧文人气息,这种质感正契合晚唐衰飒的气象。所以郁达夫的诗词是真正具有唐诗味道,更准确地说是晚唐风味的。这样的风味可以在杜牧、温庭筠和李商隐的身上找到。尤其是杜牧,郁达夫的诗句正有很多直接引用或间接化用小杜诗句的地方。郁达夫自己说,今人作旧体诗,只能在说理、使词、排韵、炼句上胜过前人,而意境风骨,则无以过之。不过,郁达夫的诗词就算超不过古人,庶几也相差不远了。就举“曾因酒醉鞭名马”所自出的《钓台题壁》为证,也作为这篇文字的结尾。

不是尊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
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2008-11-05

《读库》有自己的网站了

就这这里《读库》,目前还是测试阶段,过几天就对外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