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化用黄裳的《书之归去来》,是我在码完《读叶灵凤点滴》后想写的一个内容,谈谈那些曾经给自己带来温暖如今却不知流散何处的书籍。回家重新翻看《叶灵凤散文》,里面有一篇《忘忧草》,写的正是他对在广州丢失的一些书的回忆,真是凑巧。
“唐诗选”和“宋词选”。其实两册书都不叫这个名字,但确切的书名我已经忘了。它们是两位舅舅在我很小的时候送给我的。只记得唐诗选是黄色封面,薄;宋词选是蓝色封面,厚。我之念念不忘这两册小书,是因为书里都配有精美的插图。显然,图画之于诗词,对一个毛还没有长全的小孩来说无疑更具吸引力。我至今仍记得辛弃疾那阙《西江月•遣兴》的插图:一棵歪斜的古松,旁边是醉态龙钟的老翁。多年后我才记住了词的内容:“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要说在这两册诗词集里得到了古典文学的熏陶,那逼就装大了,无非是记住一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之类易于成诵的词句。不过,它们给我带来的美好回忆,至今却是不敢或忘。在一个个夏日的午后,大人们都午睡去了,屋外是鸣蝉不歇的嘶叫,偶尔有一阵风吹来,还带着夏日的暑气,我就一个人在屋里无聊地翻着图画,渐渐竟有点入迷,以至于上茅屋都不忍释手,也许这就是后来如厕也不忘随便带上一本什么书的滥觞。宋词选后来被大舅没收回去了,也许他觉得这样的好书放在我这里是明珠暗投,显然它身得其所了。然而唐诗选的命运就没有这么腾达了,它的下场是在被我撕得残缺不全之后成为家里垫锅底的垫板。
“中国现当代散文选”。初中的时候买的,确切的书名也忘记了,只记得是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我很佩服选编者的眼光,可惜其名号我也记不得。好选集的标准我认为有二:一是全,二是好,这本书都达到了。对于“全”,本书囊括了上至五四时期下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名家。民国时期的周氏兄弟、郁达夫、朱自清等不消说,就是废名、常遇春、许地山等较为偏僻的也没有遗漏;当代的则有余光中、余秋雨、冯骥才等。后来我所以能知道一些作家的存在,端赖此书之所赐。关于“好”,除了已成定论的经典代表,如郁达夫的《故都的秋》,叶灵凤的《乡愁》,许地山的《落花生》,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其他作品的入选也都能体现编者独具的慧眼和自出的机枢。比如余秋雨,编者不选《莫高窟》、《道士塔》等如今看来不无虚伪矫情的篇什,反而选了《老屋窗口》、《信使》等朴实真挚的文字。我至今仍记得《老屋窗口》里的河英戴着红头巾在冬天的早晨翻过雪岭去上学,白茫茫的雪地上一个红点在移动,“雪里红”就这样印在我的脑海里。在得闲的晨昏旦暮,捧读这样的一册书,我开始学会了分辨文字的好坏优劣。后来到外面读书,这本书没有列入随身携带的书目之列。我竟愚蠢地看不起选集,以为此后要读就读作家的全集了。几年后想起来,然而回家就再也找不到了。现在找遍各个书店也不见踪影,更何况我连它的书名也不记得了。
《都会之春》。工作后买的,至今遍寻不着,也许在某位朋友的书架上,我不能确定。作者陈星,书的副题是“丰子恺的诗意漫画”。其实上学的时候买过《丰子恺漫画品读》和《护生画集》。记得两种书是在一个冬日飘雨的午后从学而优搬回宿舍的,然后就躲在挂着蚊帐的床上钻进被窝逐页翻阅的。喜欢得不得了,还为此写了一篇《诗意,童心,禅趣》的文章充当百篇作文。“人散后,一弯新月天如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过尽千帆皆不是”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我最喜欢的一幅是“好花时节不闲身”:早春时节,窗外是依依的杨柳,一对燕子穿梭其中;窗前一张方桌,桌前一人面朝窗外聚神端坐,只留下一个背影和垂于身旁的夹着香烟的左手对着读者。后来三联又出了这本《都会之春》,收入的漫画比《丰子恺漫画品读》多,正好满足喜欢者多多益善的欲望。工作后几次移窝,也许就失落在某次搬移的过程中。可惜这本书现在不见再版,要得也只能待以时日了。
《你嘴上有风暴的味道》。《南方都市报》“舞文弄墨”的结集,一位师兄所赠,上面还有张晓舟等几个人的签名。应该是在读书搬宿舍的时候弄不见的。书前有张斌和程益中的序言,我记得程益中说他们几个人写这些评论就像他的小孩在拉屎,蹲下的姿势还没摆好,一条冒着热气的香蕉一样形状的好屎就畅快地拉了下来。也许龚晓跃等人的那些文章放在现在也不算新奇,但在当时,至少对我而言是一种头脑的洗礼:原来足球可以这样写!体育可以这样写!甚至文章都可以这样写!现在写这书的六个人都到哪里了?只感觉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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